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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不知何处的观测者:

夜路随想

夜路随想

路上听北京司机跟我妈聊天。北京人就是北京人,说话时常有那种往后吞的感觉,可能是时刻为轻微的卷舌提供空间。我忽然沮丧地发现我根本不会这么说话,或者说这不是我的习惯。以至于我都无法感受这种说话方式配合上北京人的能侃究竟营造出了怎么样的氛围,只能强行用所剩无几的语言学知识——如果残片还能叫做知识——来理解这些语音上的特点,实际上没有一段碎片能配合得上。我发现我真的算不上一个北京人。我可能更喜欢南方的风景,却也是作为观光客的身份。我发现我需要承认我无家可归。可是真奇怪,我从小生长于这片土地,这里没有错综的民族也不是地区交界,但我却不属于任何一处而成了无根浮萍。口中只吐出苍白无益的气泡。我将会失去一切。不再是常在脑里回荡的“我们会失去一切吗”这样的问题,而是我意识到一直作为这种飘荡在夜空里的存在,我迟早有一天会发现地上没有我的立足之地。我会被整个世界抛弃。这就是注定的失去。
司机说他老婆开车各种出问题,说到他老婆开车时把邻居停的车刮了,但是直到他回家她才跟他说这事,根本没找过邻居。于是他水都不喝一口就赶紧找邻居说了情况,说看看你车什么样了有问题用我的保险。“再怎么说得让人家知道一下啊。”司机说。我觉得也是。这么一想,我觉得所有人都该活得像男人似的。如果真的说要人人平等的话,那至少在这种地方要做得像这个司机说的一样。不然人际相处也挺烦的。其实不如说我挺羡慕这种能立刻决定承担的性格,一直不知道活在什么地方的我,根本不知道为什么我会面临这样的情况。
司机说:“我妻子一开车我就提心吊胆。”“我们家的车除了车顶哪都撞过了。”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但是你还是喜欢她?”要是真的问了,就太可笑了。如果一切都能用浪漫来回答,那这个世界就都能飞到彩云顶上了,云彩还是棉花糖。
这个司机也住通州。当你在夜里打车回远处的家时,你遇到的绝大多数司机肯定也住在那附近。我想可能有一天我妈会认识家这片的所有司机。这就像是什么收集一样。当然这也只是一种浪漫又夸张的想象。但是很有趣。虽然这不能回答任何问题,但是我们还是需要有一点有趣来活下去。
后来我睡着了,就在车开到小区前一个路口时我醒了,正好听到司机问我妈:“是这里吗?”我不知道我睡没睡,意识去了哪里,也许司机和我妈聊了一路,北京人会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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